伍、
「今天就先到這裡。收工!」
鹿島迅速收拾著東西。
她想著等會兒還要繞遠路回家就一陣煩躁。但為了不被人發現她和學長同居的事實,他們倆都忍下了這點不便。
「鹿島,這麼久不見,一起去吃個飯吧?」栗原湊近鹿島眨眨眼。
「呃……」她應該要怎麼說她很想趕快回家呢?
而且實話說,她很討厭栗原那深棕色的眼睛。那雙眼總是透著一絲玩味地看著眾人,就像他們都只是兒戲。而面對她時又時常是帶股興味的痴迷,什麼都不用說她就可以了解到:這個人看上自己了。
若他是單身,鹿島便不會覺得他對自己著迷有什麼問題。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啊!而且他們論及婚嫁早就眾所皆知了。
不過就算是沒有問題,她也已經有學長了,喜歡自己不過是浪費時間,那傢伙不如把心思放別人身上吧。
「我、」
「啊,高橋也會去哦。」栗原見鹿島想拒絕,馬上補上一句。
「呃、」鹿島一看到栗原的眼睛充滿期待她就一陣不耐,可是他都說了高橋也會去。也就是說,這只是同事間的聚會,她沒理由第一次見面就拒絕人家。「好吧。」
「那等我一下我們一起走。」
「嗯……」可以不要嗎?!鹿島在內心吶喊。同樣都是棕眼為什麼學長那麼帥氣這個傢伙卻那麼噁心!
「也可以等我一下嗎?」高橋柔柔的嗓音響起。
那瞬間,鹿島看見栗原的笑臉微微扭曲了一下。
「可以啊。」鹿島以微笑回應高橋,也在心中向她道謝。
「嗯,當然。」栗原只勉強應了一句。
不過,鹿島覺得栗原很厲害啊。
以他號稱一七零的身高,跟她和高橋這兩個一百七十六公分――而且還穿了高跟鞋――的女人走在一起,還能泰然自若地抬頭深情看著她。
鹿島想想那怎麼樣都像盆地的畫面,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栗原的深情注視就這樣被她大方恥笑了。
高橋真的是個溫柔的美人,還願意和栗原聊聊天,不像她根本懶得開口。但栗原不知道是真不想踩人家給他鋪的台階下還是怎麼樣的,總是懶洋洋地應聲。
於是他們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離開。
離去前鹿島看見堀望著她,她趕緊發了短信叫他別等她吃飯。
但堀沒有回覆。
鹿島焦躁地直瞪著手機,好像這樣瞪短信就會冒出來似的。
所以當然沒有。
一個小時都靜悄悄的手機被鹿島忿忿地丟進包裡,她還不解氣地把其他東西抽出來扔在它上面。
栗原看鹿島全身散發著低氣壓,也就沒敢造次,高橋則是擔心地問了幾句。
鹿島只是微笑著說沒事,然後默默用完了餐點。
栗原和高橋不知怎麼的,竟然慢慢聊出了共同的興趣,於是兩人決定去附近比較安靜的酒吧繼續聊,而禮貌性地詢問鹿島的意願。
本來鹿島賭氣打算一起去,又想到栗原那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於是作罷。
但,高橋怎麼辦?
鹿島擔心地看著高橋,而高橋用唇語回應「我會空手道」。
她放心地回絕了邀約走出餐廳。
手腕上的錶顯示著:八點四十五。鹿島想著都這時間了學長也不打電話關心關心她,心裡一悶也不樂意早點回家了,提著包包就進了某間茶館喝起悶……咖啡。
―
堀現在很焦躁。非常。
已經將近十點了,而鹿島還沒回家。
他知道沒即時回短信是自己不對。但鹿島竟然就那樣跟那個感覺不懷好意的栗原出去吃飯!
他開始思索是不是該換個男主角。栗原,不安全。
當初他怎麼就天真地相信栗原有女朋友不會對鹿島胡來呢?
堀心神不寧地沖了冷水澡,強迫自己冷靜思考接下來的應變方式。
他擦乾頭髮,抬眼看了牆上高掛的時鐘:十點半。
鹿島還沒回來。
陸、
「喀。」鹿島疲憊地開門,隨手將鑰匙、皮包擱在鞋櫃上,然後脫掉穿了整天的海軍藍高跟鞋。
她看著黑暗的室內,有些難過地笑了笑。她早該知道這麼晚了學長不會等她。
鹿島坐進軟沙發,就著玄關暈黃的燈光開了電視。
「要看電視的話去開燈。」電視吵雜的人聲中混入一絲低沉。
鹿島訝異地轉頭發現堀就坐在她旁邊。
「學、學長!……我回來了。」她有些心虛地低頭,順手關了電視。
「嗯。妳喝酒了?」堀輕輕嗅聞著她身上的味道,沒聞到酒氣卻還是不放心地詢問。
「沒有,喝咖啡而已。」
「為什麼不接電話?」
「不接電話?哪有!明明是學長都不打電話關心我!」鹿島說到一半發現不對,急忙翻找包包拿出手機查看。「咦?手機,沒電了。」
「妳知道我打了多少通電話嗎?!還擔心妳會被栗原那傢伙怎麼樣!」堀蹙眉看她。
「那學長為什麼沒有馬上回我短信?」鹿島委屈地看著堀。那一個小時她不停點開手機查看有沒有未接來電和短訊,然而每次的結果都讓她失望。
「我、」堀啞口無言,這件事確實是他的錯。
「我好擔心你沒看到短信,一直等我沒吃飯鬧胃疼的。」鹿島伸手輕觸著堀的腹部。理所當然感受不到內部是否疼痛的手,卻留戀那塊平坦結實的肌肉。
「我有看到也吃過飯,沒事的。喂、我在說正事妳的手在做什麼?」堀揪住鹿島的手,見她只臉紅不回答,他繼續說。「妳不要和那個栗原走太近……」
「學長你...吃醋了嗎?」鹿島勾起嘴角笑笑,悄悄挪動身體貼近堀。
「吃醋……說什麼傻話呢。」堀微微惱怒地瞪眼,手卻攬了攬鹿島的腰引她的頭靠著自己的肩。
「呵呵。」沒關係,她知道學長吃醋了就好。鹿島舒服地蹭蹭堀的肩膀。「我又不喜歡他,他好噁心。」
「嗯,那他沒對妳做出踰越的舉動吧?」堀擔心地撫摸鹿島全身上下,像是檢視著一件珍寶是否受了損傷。
「沒有。我一直等學長電話心情低落,他不敢煩我。可是,我好累哦。」鹿島撒嬌地嘟嘴。
「哪裡累?」
鹿島這時倒不應聲了,只是踢踢長腿明擺著那裡不舒服。
「來。」堀直接抱起鹿島進入臥室。
將鹿島安置在床沿後,他從木櫃拿出精油倒了一些到自己手中。
他有輕有重地在鹿島的長腿上畫圈按摩,讓精油均勻地覆蓋在她白皙的雙腿上。熟練的動作讓鹿島忍不住猜測著堀以前是否為別人――或更精確地說,別的女人――服務過。不過這當然只是可笑的猜測,光是照顧她就來不及了,他怎麼可能有空去幫別的女人服務呢?
「學長,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要多跟其他演員互動啊?是不是不能老是演完戲就回家?」鹿島一面舒服地享受服務,一面有些懊惱地問。以前好像總是太快就離開了,雖然和大家感情都不錯,但當她因為學長的冷淡難過時――就像今天這樣――她找不到一個可以談談心的朋友。
千代跟老師當然都能談心,但是她們現在也不是隨時都閒著。更何況她拍完戲的時間常常都是凌晨一兩點,甚至到三四點,怎麼能在那時間打擾人家。
「嗯,也許吧。」聽到這些話的堀內心很複雜,他既不能說不准她跟別人交好,又不能太過鼓勵她靠向其他人。高中時期她那樣自由自在地和女生說笑打鬧吃甜食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身為知名演員的她不可能讓人隨便靠近,最能交朋友的地方就是片場。但片場豈是她說想交朋友就能順利交到的?演員們誰不是勾心鬥角?或許這樣說是他太誇張了,但他看過演員間的小動作不下百次,他擔心...擔心鹿島無法在這樣險惡的地方生存。即使她很精明,不知為何她這方面就是比較缺乏防備心。
就像這次的拍片機會,堀心知肚明對鹿島是很危險的。因為鹿島本身卓越的演技和他們兩人在外特別疏離的表現,才沒有太多聲音質疑他選角的標準。要是稍微親密一點,說不準人家以為鹿島為了得到女主角的位子和他上床呢?
他不是一個沙文主義者,不會說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最重要的是名節。但演員間最忌諱傳出這種負面消息,一方面兩個當事人都會被認為是不專業的,另一方面,以後的導演都會覺得鹿島這個人是可以用身體交換利益的。
那,該怎麼跟鹿島說實話呢?
「妳如果想的話,就去吧。不過妳要多留心他們的舉動,若是感覺不對勁就不要深交,不是每個演員都像高橋這樣表裡如一的溫和的。」最後堀妥協地說。
「好。」鹿島倒是注意到堀的用字。表裡如一?學長跟高橋優子很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