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還真無法成為言情小說或少女漫畫中的女主角啊。
她站在屋簷下,仰頭看看天空,傾盆的大雨看起來一時半刻是不會停了。
――按照少女漫畫的劇情,這時男主角該出現拿傘給女主角、然後自己拿背包或外套遮住頭部迅速奔跑回家吧。
思及此,她不著痕跡地左右看了看,一旁只有兩三個中年大叔和一個剛買菜完的大嬸一同躲雨,四周也沒有會出現年輕男子的感覺。
她又看了看自己,現下身上的裝束說要一鼓作氣衝回家顯然不現實,為了會議而穿的套裝的裙子太過貼近大腿不好活動、絲襪和高跟鞋也明顯不是奔跑好夥伴。再說,她也不是那種會覺得在雨中奔跑很青春的年紀了。
果然還是要等雨停吧。
回家的路上對側走路的男生很帥,但那又怎樣呢?跟自己無關吧。他又不會突然奔向自己說想要聯繫方式。
平時上班的上司很有成熟魅力,但他已經有老婆了,而且是非常恩愛的夫妻,完全沒有介入的空間。當然啦,她也不想當小三。
然而,這些男生都不能列入考慮的話,她又有什麼機會可以認識異性呢?
隔天早上她提醒自己記得帶雨具,可是下班時她又被困在雨中。這回較上回更慘,昨天她沒傘不敢貿然淋雨回家,今天有了傘便迅速撐傘走入雨中,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雨傘竟然會漏水,於是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比沒帶傘時淋得還濕。
她不禁想到世人對「濕淋淋的美男子和美女」的喜愛。但是,她並不是美女。而且就算大家喜歡濕淋淋的美男子和美女,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很不舒服的吧?所有衣物都黏在皮膚上,頭髮怎麼撥到一旁都會緊貼身體,這樣狼狽的模樣又有多少人真心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看見呢?
――算了,別想這些了,反正這都跟她沒關係。現在誰快來給她一把傘比較實際。
「喂,我剛買了一把新的傘,舊的這把給妳。」旁邊有個男的粗聲粗氣地遞給她一把傘。
她有點被突然出現的男人嚇到,看了看他的臉、又看看他手中的傘,低聲道謝後接過。
「……我走了。」他微微向她頷首示意,便開傘離去。
她見他走遠後也撐開剛拿到的傘走出騎樓。
傘下的世界應該是乾爽的,她卻感覺到一絲絲濕潤沿著傘柄慢慢滑入她手心……
「喂!喂那邊那個男的!」她大聲對已經離自己有些遠的男人喊。
他回頭,不解地看著她。
她跑到他旁邊,喘口氣後憤怒地說,「不要把垃圾塞給我啊!」
「什麼啊……」他看看她手中滴著水的傘,忍不住微笑。
「你、你笑什麼啊?」她沒好氣地說。
「……妳發現了啊?」
「什麼啊?你早就知道這把傘會漏水?!」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直接把有瑕疵的傘借給別人。
「當然啊,不然我幹嘛買一把新的傘?」他回答,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她更加覺得不快。
「……也是。」雖然她對他惡劣的行為很不爽,但仔細想了想,這也是正常的嘛。要不是傘有問題,誰沒事多買一把傘啊?「那我現在怎麼辦?回去騎樓站著等雨停嗎?」
語畢,她意有所指地瞪著他。
「我送妳吧。」他盯了她濕漉漉、黏在臉頰上的頭髮一會,溫柔地說。
「好啊。你不趕時間吧?」她禮貌性地問問,免得他其實正趕去什麼會議她還耽誤他時間就糟了。
「嗯,我接下來沒事。」他不著痕跡地讓她靠近傘的中央,步行速度也減緩許多。「妳家離這裡不遠吧?」
「你怎麼知道?!」她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妳以為我跟蹤妳?別想太多,我看妳在那邊等雨停,看起來不像是要搭公車或是前往停車地點取車,推測一下大概就是住在這附近了。」他爽朗地笑了,又條理分明地解釋。
「頭腦不錯呢。」她讚賞地笑笑。「啊、我家到了。」
「是嗎?那我就送到這裡了。還真的很近呢。」
「是真的很近啊,其實我也可以直接衝回來的,只是我不想淋雨罷了。」她聳聳肩。「謝謝你送我回來。啊、你等一下,我拿條毛巾給你。」
「不、不用了……」他剛要拒絕,就見她已經進門去了。
「來,給。」她遞給他一條素色毛巾,見他接過後,又拿出一罐溫熱的咖啡給他。「這給你,暖暖手吧。」
「謝啦。」他對這女人的行為感到新鮮,忍不住促狹地說,「妳怎麼不邀請我進去喝杯茶,而是直接拿出來給我呢?怕我對妳做什麼、想趕快趕我走嗎?」
「呃、」她不好意思說出她就是這麼想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半句話。
「哈哈哈沒關係的,女孩子有點警覺心很好啊。」他又笑了,將擦過衣領、微濕的毛巾摺好還給她,晃晃手中的咖啡。「這罐咖啡,我就帶走啦。謝啦。很高興認識妳,那麼,再見了。」
「我也是,再見了。」她又再次目送他的背影離去。
這時她才猛然驚覺,這難道不能算是邂逅嗎?!她竟然蠢到就這樣讓他離開,完全忘記問他的聯繫方式。抬頭看看他離去的方向,已經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
這就是會把握機會跟不會的人的差別吧?會把握的人搞不好接下來就和那個人出去約會、過一陣子交往然後結婚了;不會的人,就像她一樣,一輩子都孤家寡人吧……
想到這裡,她突然悲從中來。
關上門後,她靠在門上難過地用毛巾掩著面。
「啊、差點忘了這毛巾剛剛他擦過身體,不太乾淨。」難過了沒幾秒,她馬上世俗地想著等會要來洗衣服了。摸了摸毛巾上面的纖維,這才感到一絲不對勁,有點、硬硬的?
她慢慢攤開毛巾,一張……一張名片?
「別、別鬧了、怎麼可能。」她不敢置信,「這男的是魔術師嗎?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名片的一角仔細端詳,另一手拿出手機。她刻意用非慣用手的左手一個一個數字慢慢鍵入手機,打完十個數字之後手指顫抖著按下撥號。
「……喂?」她的聲音從沒像現在這樣發顫著。
「喂?你好。」電話那一頭傳來熟悉的低沉男聲。
「這次,不是垃圾了呢。」她看著手中的名片,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