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又是一次的失敗。
鹿島已經幾乎放棄了和栗原好好演出這場戲的念頭，可是她好強的個性又不允許自己這樣就妥協。只是她內心自己也明白，再這樣讓她嘗試下去，拍戲的時程會嚴重落後，劇組也沒有那麼多心力可以耗在她身上。
她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為演員準備的椅子上。
「鹿島，妳還好嗎？」高橋拿著她經紀人請大家喝的飲料坐到她身邊，眼中是純粹的關切。
「嗯，我很好。」鹿島正想隨便以笑容搪塞過去，又想起前幾天堀學長對她說的話。「可是，妳是怎麼做到的呢？為什麼妳和栗原對戲那麼自然？」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應該就跟妳和堀導演對戲時很自然，一樣吧？」高橋笑著看鹿島。
「是嗎？」鹿島喃喃自語。
「這只是我的感覺啦。」
「那麼，妳之前就和堀導演認識嗎？」鹿島終於問出這幾天一直在她心中盤據的問題。
「嗯？」高橋看起來非常驚訝。「其實也不算是認識，就是見過一面。幾年前我跟著仰慕的教授一起到美國觀摩其他學院的戲劇。某天我自己出門時，曾經在路上遇到他。」
「咦？」鹿島回想她和堀一起在美國生活的那段日子，幾乎都沒有他自己出門的時候。這麼說來，是在她還沒去美國的那一年？
「那個時候啊，他跟我說他認錯人了。」高橋突然想到什麼，意有所指地補充。「我那個時候的髮型，應該跟妳剛出道時的髮型差不多。」
「啊？」鹿島突然被這龐大的訊息量弄得頭暈。
老實說，剛聽見堀和高橋似乎曾經有些什麼的時候，她不免有些嫉妒。大抵是因為，曾經以為自從她和堀學長相遇之後，堀的生活一直都只有她的存在，卻被這樣一個人給破壞了。而且堀的反應又像是不願意告訴她這段往事一樣，讓她覺得是不是他刻意隱瞞事實不讓她知道。但是從高橋口中聽到的，又是如此單純、不帶一絲令人懷疑的成分。更何況，會把髮型相似的她和高橋弄錯，不就是堀一直思念著自己的證據嗎？思及此，她拋開過去幾日的疑慮，淡淡地微笑了。
「倒是妳，我一直想問，妳在拍這齣戲前就跟堀導演認識了吧？是不是曾經合作過呢？」高橋也提出自己的疑問。「我覺得堀導演並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人，可是他對妳的態度卻總是很平易近人，我就想是不是因為你們已經認識許久，相處才這麼自然？」
聽見這樣的問題，鹿島有些不知所措，她總覺得這件事情不能隨便回答就敷衍過去，可是也不能說出全部真相啊。她想了想措辭後，才慢慢開口。
「其實我跟堀導演上同一所高中，我們同樣都是戲劇部的。」
「啊，原來如此。」高橋理解地點點頭。「怪不得你們相處起來很輕鬆，但說到妳演戲時哪裡不足他卻那麼嚴厲呢。」
「哈哈，是啊。從以前他就是一個對戲劇要求非常高的人，這點一直到現在我們合作拍戲了都沒變。」
「堀導演在業界真的是出了名的刁鑽呢。雖然作品都非常棒，但也帶給他合作過的演員前輩們不少壓力。所以，我們都加油吧。」
「好的，一起加油吧。」鹿島看著高橋澄澈的雙眼，內心又燃起了一股鬥志。
高橋起身，走向經紀人前又回頭對鹿島說：「無論結果如何，能跟妳一起參與這齣戲的拍攝，我都覺得很榮幸、也很開心。」
「我也是。」
―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鹿島在沙發上啜飲著咖啡，看見堀回家劈頭就問。「學長，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你曾經見過高橋？」
「咦？妳聽高橋說了嗎？」堀坦然地看著鹿島。
「嗯。」鹿島理所當然嗅不到任何曖昧的氣息，於是就安心了。
「因為那實在是一件小事，就只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不到一小時的小小談話而已。在異鄉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固然不錯，但我當時忙於學業，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一直記得僅僅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堀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後，有點不確定地說。「妳還記得妳曾經說過想去美國見我的事嗎？」
「記得呀。」當時她雖然是以開玩笑的口吻提議，但其實已經認真到快要決定好出發日期和買機票了。
「我那時……」堀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老是有種妳真的到美國找我的錯覺，有時候會不小心叫住路上的行人，以為那是妳。」
「是嗎？」鹿島開心地呵呵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就往堀撲過去。「果然小堀學長還是最愛我的了。」
「……別鬧了，笨蛋。」嘴上是這樣說，堀還是緊緊地擁住了撒嬌的鹿島。
拾、
兩個星期過去了。
龐大的劇組真的無法再因為飾演女主角的演員之一的失常，而一再延宕拍攝的時程了。只因為鹿島一個人的不理想表現，必須在過後幾日發佈的宣傳前導短片遲遲無法開始製作，宣傳小組忍不住向上級提出要求，試圖加快劇組的腳步。另一方面，一直沒有正式宣布的女主角位子也必須要決定了。這樣的處境讓鹿島在劇組中的名聲漸漸有些敗壞，也使得她在拍攝現場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放大檢視，行動越發尷尬和困難。
吉田看著越來越沒精神的鹿島，也不管什麼經紀公司的命令了。她現在，就只想讓鹿島安安穩穩的。演女主角什麼的、趁機轉換跑道什麼的，她都不想管了。誰讓鹿島這麼可愛、這麼討她喜歡呢？她才不捨得自己當家紅牌傷心難過。
「剛剛堀導演來跟我說了，等一下就是最後一次了。若妳還是沒辦法和栗原好好演對手戲，女主角的角色就確定給高橋優子了。」吉田有些遲疑地對鹿島說，「鹿島，別擔心，再怎麼樣我都會支持妳的。妳不要怕，就照妳想演的去做，演完了，就沒事了。接下來如何，就交給我吧。」
鹿島只是點點頭，不發一語。事到如今，她沒有理由要求再多幾次機會了。她也知道這些事情並不是由堀一人就能決定的，她不能讓他更加為難。
「嗯，加油，一切都沒事的。」吉田看著她那堅強卻有些落寞的樣子，忍不住又多說了句。再說了，對此無能為力的她也只能這樣幫鹿島打氣了。「啊，堀導演在那邊招手，可能想跟妳說些話吧。」
「嗯。」鹿島緩緩地起身走向堀，就像突然擁有了百歲的靈魂那樣蒼老，以前精神奕奕的模樣已恍如隔世。
「鹿島，妳聽好。就算是演戲，觀眾要看的也是妳，不是妳裝出來的人。」堀讓鹿島在旁邊的座椅坐下、專心地看著自己之後，認真地說。「我的意思不是妳可以直接依照自己的真性情，完全不琢磨這個角色的心態、經歷等等的就上場，而是雖然拍戲時妳必須讓觀眾看到這個角色的個性，但這只是詮釋角色而已。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詮釋方法，就像我和栗原所詮釋出的男主角，雖然性格同樣都是劇本所寫的那樣，但看在觀眾的眼裡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妳不必要求自己裝的像高橋所演的女主角，因為，那樣就不是鹿島遊的女主角，而是鹿島遊模仿高橋優子之下的女主角了。我這樣說，妳明白嗎？」
「我、」雖然鹿島一直專心地聽著堀說話，但她還是被這繞來繞去的話語擾亂了思緒，似乎聽懂什麼，卻又不是懂得那麼真切。
「唉，不然我就用最簡單的方式跟妳說吧。」堀看了看鹿島迷惘的眼神，嘆了口氣說。「鹿島遊之所以是鹿島遊，就是因為，妳，是妳。」
「是，我明白了。」儘管鹿島仍有些喪失信心，但她大概能明白自己今後該怎麼做了。她站起身，拍拍自己坐皺了的連身裙，深深地呼吸了只有她自己明瞭的那片引領著她的空氣，轉身對堀淺淺地笑了。
「那麼，去吧。」
―
有人說，最好的演員是張白紙，能夠吸收潑灑在其上的所有顏色，並讓那些顏色散發出最美麗的光彩。
可是堀認為，鹿島已經擁有七彩的光芒，若是要求她拋下所有顏色只為了成全一個角色，並不值得。
更何況，這齣戲的這個角色對他而言，正是以鹿島為原型所創造的。那麼任何人來詮釋，都不如看著鹿島本人更為完美。
他寧願讓高橋去演這個角色，讓她和栗原演出這個與他和鹿島的過往相似卻大相逕庭的電影，也不願鹿島為了求好心切，放棄了她自己的色彩。
於他，無論是戲中還是戲外，鹿島都沒有替身。
―
「鹿島，這齣戲，妳就不要演了吧？」
「學長，我覺得這樣還是太、」鹿島有些顧忌地說。
「沒關係，違約金我付。」
「那要怎麼跟經紀人說？」
「妳就說……」堀附在鹿島耳邊說。
―
「負責的導演要求妳跟他上床？！他敢！看我不告死他！」
經紀人妳冷靜點好嗎？妳還記得堀政行堀導演是鹿島遊的男朋友嗎？
――《替身》全文完
現在回來看看之前寫的文章，總覺得結尾寫得有點草率。（跪）不過私心最愛倒數第三小段，那段算是我寫這篇文章的初衷，也是從堀政行的角色歌衍伸出來的腦洞。
其實原先想寫更長篇一些，只是當初加入太多原創角色，怕看同人文的大家不喜歡其他角色的故事，只好忍痛將這部分擱下。比如栗原和高橋，寫到一半的時候，我曾經想開一張寫他們的故事，因為覺得這兩個人的個性一定能擦出某種火花。（笑）但是這樣寫，就和堀鹿兩人無關了。於是，仔細思考之後，覺得當成原創作品寫可以，放在堀鹿同人文內倒有些不妥，就沒有寫進文章中了。
之後還會放上後日談，算是補足一些沒有解釋到的劇情，也算是「結局是另一個開始」、給自己一個腦洞的空間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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